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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的对话艺术》
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其结尾据作者自己说“改了三十九遍,才感到满意”。海明威苦心经营的就是如何在平静的语气中掩盖内心强烈的大幅度动作。在《永别了,武器》的结尾处,主人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中逃亡出来,与爱人会合,到中立国隐居,但妻子却因难产死了。作者的结尾就是写男主人公将死在产房的情景:
我走进去陪着卡萨玲,直到她死。她始终昏迷不醒,死时并不拖延。
本来经历了这么多悲欢离合和人世沧桑的亨利先生应该有多强烈的内心震动啊,但是文风严峻的海明威并不让他的人物像莎士比亚作品中人物那样长篇大论的宣泄内心苦闷,海明威甚至残忍地不让他像契诃夫笔下地马车夫姚纳那样找寻倾诉地机遇,也不让他说上几句连贯性地话。
在房外长廊上,我对医生说,“今天夜里,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这说明妻子死了,亨利好像很冷静了,考虑到善后。
“没什么,没什么可做地。我送妮回旅馆吧!”
“不,谢谢你。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表面上很冷静的样子,可事实上并不冷静。明明没有什么事,可还是要待在那里。这就留下了极大的空白。在海明威看来,心中所思和口头表达有错位,比之心口如一更有利于表现主人公复杂的心理活动。
“我知道没有什么可以说。我说不出——”
这是医生感到抱歉,没有能保全他妻子的生命。但是在这里,他彻头彻尾无从说起。海明威竭力不让人物说出自己的心情,他只提供索引,让读者自己去想象。
“夜安。”他说,“我不能送你回旅馆吗?”
“夜安”在英语中是晚上告别时的用语,可是说完了告别用语又提出“我不能送你回旅馆吗?”可见医生并不想告别。
“不,谢谢你。”
“手术是唯一的办法。”
“我不想谈这件事。”我说。
“我很想送你回旅馆去。”
“不,谢谢你。”
他走下长廊,我往房间走去。
“你现在不可以进来。”护士中的一个说。
“不,我可以的。”我说。
“目前你不可以进来。”
“你出去,”我说,“那位也出去。”
但是我赶了她们出去,关了门、灭了灯,也没有什么好处。那简直是跟石像告别。过了一会儿,我走了出去,离开医院,冒雨走向旅馆。
在这段海明威苦心经营的对话中,最动人之处在于,医生反复地解释,说不出口的歉意溢于言表,而亨利却无动于衷。在这种无动于衷的简单应对背后又他逐渐强化起来的决心。那就是去跟妻子的遗体呆在一起。医生的好意和歉意,他都很麻木,而护士的阻拦只能引起他暴怒的把两个护士都赶走。这一切背景的交代都被省略在空白中,同时又为对话所暗示。大空白和强暗示,正是海明威对话艺术的特点,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不动声色的无背景无外在动作的对话产生了世界性的影响。
在平静甚至冷漠的应对中包含着逐渐明确、强烈起来的动机,语言所掩盖着内心变动,同时也就是语言所提示的内心动作,二者错位幅度越是大,对话的内在分量就越重,就越经得起欣赏。
二十世纪初西方现代小说得对话就是追求这样内在的不可见的动作,或尽可能省略可见的外在动作的。
拿海明威对话和笛福的《摩尔.弗兰德斯》中对话一比较,就可以看到在不到三个世纪的历程中对话作为一种艺术手段已经又了多么惊人的发展。笛福的小说是用第一人称写的:
“亲爱的,”有一天他对我说,“我们到乡间去玩玩好不好?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噢,亲爱的,”我说,“你要去哪里?”“哪里都可以,”他说,“我很想像贵人王公似的过一星期,我们就去牛津,”他说。“我们怎么去法?”我说,“我不会骑马,坐马车又太远。”“太远!”他说,“乘六匹马的马车到那里都不嫌远。我要你像个女公爵似的和我出去旅游一番。”“好吧。”我说,“亲爱的,这虽然有点胡闹,可是只要你喜欢,我就依顺你。”……
这样的对话从现代小说的角度看有如中学生作文。它既没有外在的动作,又没有内在的动作。心里所想的和口里所说的完全一致,没有任何错位。在现代小说家看来除非特殊的激发,心口没有任何误差,是不宜用对话,特别是分行对话来表现的。一般来说,这种心口如一的闲聊,么有任何潜台词,光有对话而无潜对话,不推动人物内心的变动,应该用极其简括的叙述几笔就交代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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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师
女,中教中级职称
优秀教师,指导学生参加竞赛,教学经验丰富,教学成绩显著。